071回國 (27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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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麽事你說吧，幹媽。”
“哦，是這樣的。這不是馬上過年了嘛。今年……”葉碧華吞吞吐吐的，話說了一半又停住了。
“今年怎麽？”黎嫣然放下筷子，不解的問。
“今年，我想……請他爸也來，大家一起過年。”
黎嫣然楞住了，視線從葉碧華臉上移到駱暉那邊，駱暉好像也是才知道這件事，一臉訝異。
“媽，你說什麽？”
“我說，今年叫你爸也來吃年夜飯。”
“真的？”駱暉張大著嘴，半天都沒合上。
“幹媽，你是說，你和叔叔……”
葉碧華打斷了她：“你別多心嫣然。這不是快過年了嗎。前兩天我碰巧遇到他，他一直一個人也怪可憐的，我才想……”
黎嫣然低下頭，下意識的拿起筷子又放下。這麽多年來，葉碧華一直都沒有和駱暉的父親有什麽來往過，現在突然說一起過年，她不知道為什麽，竟然覺得有些難以接受。
“嫣然？”
“哦，幹媽。”黎嫣然清了清嗓子，勉強笑了一聲，“你想讓叔叔來，那大家就一起過年吧，闔家團圓，沒有什麽不好的……”
“哎，有你這句話，幹媽就放心了。”
駱暉在一旁，一直沒怎麽說話。黎嫣然拿起筷子端起碗，也默默吃著飯。
飯後，駱暉呆了沒多久就回去了。她回到屋子裏，關上門，本想給盛宇淩回個電話，打開手機卻發現他早發來了一條消息：“不用回了”。
今年的春節來得比較晚，天氣又回暖得早，還沒到除夕，四處已經一派春光明媚。幹媽今年格外殷勤的準備著年貨，天天拉著駱暉四處采購。黎嫣然忙完公司的事，放假在家。
一直忙忙碌碌的，突然閑下來，她竟有些無所適從，不知該幹些什麽。
林沛兒和林姿一個去了海南，一個去了美國。而因為林雲飛的事，她也不敢去找蘇婭，害怕她又問起來。好不容易盼來的休假，竟然只能窩在家裏，哪兒也不能去，也沒有人陪，她心裏不禁空落落的覺得有些孤單。
盛宇淩這些天也沒有和她見面，只通過兩回電話，他在忙著處理公司的事情，馬上放長假，很多事都必須提前安排好。而且目前的境況……並不允許兩個人頻繁見面。黎嫣然心裏也很理解。
節前，只有一個人找過她——鄒亦恒。
其實在接到鄒亦恒的電話之前，她就猶豫過要不要單獨和他見上一面，談談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，只是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耽擱了。
所以當鄒亦恒打電話提出見面的時候，她很快就答應了。
今晚就是除夕夜，雖然道路兩邊早早懸掛上了燈籠和彩燈，四處洋溢著節日的喜慶，但街路上行人稀少了很多，不少商店也都提前關了門，倒是襯得那些姹紫嫣紅的裝飾有些寂寥。
黎嫣然坐在鄒亦恒的車的副駕駛位上，望著車窗外一直在發呆。
鄒亦恒看了她一眼，笑著問：“在想什麽？”
黎嫣然回神過來，連忙將視線轉回到車內：“沒有……沒想什麽。”
“一會去我家吧。這個時間，餐廳咖啡館什麽的也都閉店了。”
“啊？不太好吧……”
“放心嫣然。只是找個方便的地方和你談談而已。”
鄒亦恒笑得坦率。黎嫣然只得點點頭。片刻之後她問：“對了鄒先生，你不用和家人團聚嗎？過年也就你一個人啊？”
“我的家人都在美國，他們不怎麽習慣過春節。而且，我也太忙。”
“那你不會孤單嗎？”
“那倒不會，有時候我也很需要一個人獨處的時間。”
黎嫣然哦了一聲，笑了笑。鄒亦恒側過頭，身旁的女孩淺淺笑著的側臉竟讓他心裏莫名觸動了一下。
喜歡獨處是真的。但有時，他也會生出想有一個人陪的想法。
車很快到了鄒亦恒住的那棟高檔公寓樓下。下了車，黎嫣然熟門熟路的跟鄒亦恒上了樓，有一陣子沒有來這裏了，一進屋，一切都和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模一樣，毫無二致。
下午的陽光明媚的照亮著寬敞的客廳，鄒亦恒去倒水。黎嫣然走到那架鋼琴邊，見琴蓋打開著，便隨意按了幾個琴鍵。
“昨天，盛先生來找我談過了。”
聽到這句話，黎嫣然猛地擡起頭。鄒亦恒端著水杯站在對面，神色倒是挺淡然。
“哦……”她接過玻璃杯，臉色有些發白，“那，他是怎麽和你說的？”
鄒亦恒招呼她坐到茶幾前，才問：“你知道我想和你簽約的事吧？”
黎嫣然點點頭：“嗯，那天你們商量的事，盛總他也跟我說過。我大致也知道你們那天都談了些什麽。”
“是這樣的。盛先生說，他願意私下和解，賠償多少他都認。但是想和你簽約，就免談了。”
黎嫣然低著頭，撥了一下額角垂下來的頭發：“他和我也是這麽說來的。我本來想勸他再考慮考慮，可是……”頓了一下，她才接著說，“真對不起，我知道說多少抱歉都於事無補。事情都是因我而起，我卻什麽也做不了。”
206表明心跡，只差一步
鄒亦恒轉了轉手裏的杯子，清亮的水在光線下流轉著光芒。
“嫣然……你受制於他，不單單是因為和嘉麗的那份合同吧？”
黎嫣然怔了一下，只聽鄒亦恒聲音有些冷漠的說：“還因為……感情，是不是？你根本不想離開他，是不是？”
鄒亦恒如此直接的說出了她心底的想法，黎嫣然臉上驀地一陣通紅，她低著頭，半天才囁嚅著說：“對不起……我，我……”
“為什麽要說對不起？你該想想你自己。以後別後悔，覺得對不住自己就好。”
一陣沈默。她面對著大大的落地窗，低垂著眼簾。鄒亦恒看不清她的表情，只看到垂下來的烏黑發絲，發梢在陽光下幾乎是半透明的。
鄒亦恒的話雖然沒有明確指出來什麽，其實一點情面都沒有留。黎嫣然知道他所謂的“後悔”，暗指盛宇淩和李嘉彤那些緋聞。但她沒有就這個問題談下去，只問：“林雲飛呢？這些天他怎麽樣？”
鄒亦恒嘆了一聲：“他也很消沈。不僅僅是因為出道的事。”
“嗯？”
“還因為他大概也明白……這件事，我沒法替他討回公道。”
黎嫣然轉過頭，一臉訝異的看著鄒亦恒。
“嘉麗那邊不同意你參與發片，那麽這基本就是一個死局了。”鄒亦恒喝了一口水，聲音裏帶著點鼻音，“我不會真的去起訴的。”
“為什麽？”黎嫣然不解。之前盛宇淩告訴她這一點時，她心裏還有些犯嘀咕，但現在連鄒亦恒都親口承認。
“那天，他也是這樣說……”她低聲說。
鄒亦恒黯然笑道：“你是說盛宇淩？他倒是看得挺明白。看來我拿“起訴侵權”來威脅他，是一點作用都沒起到。”
“為什麽你不會起訴嘉麗？”
“因為，我不想讓你身處風口浪尖，嫣然。”鄒亦恒一字一句的說。
黎嫣然全身一僵，不知該說什麽好，也不敢看鄒亦恒，只望著別處一陣無措。
他這句話，到底想傳達什麽呢……她像是懂，卻又，不敢確定。
鄒亦恒盯著她，不動聲色，心裏似乎有抑制不住的情緒在洶湧。此情此境，離表明心跡，只剩一步。
如果往前邁一步，面臨的將會是什麽……也許可以成功，將她從盛宇淩手中搶過來。但只激動了一秒，鄒亦恒內心就無比清晰的認識到，失敗的幾率更大吧。
靜了一會，他還是打了退堂鼓，淡淡說：“你和雲飛都是我想推的歌手，因為這件事把你們倆都卷進漩渦，得不償失。”
黎嫣然不知為什麽松了一口氣，低聲道：“那麽，你打算怎麽辦呢，就這樣等著嗎？”
“對。”鄒亦恒低頭看著杯子裏的水，“等風頭過了，再看看是什麽情況吧。”
“可是錯失了這個大好的時機，不可惜嗎……”
“這也是沒辦法的事。”鄒亦恒眼裏是少見的無奈。
黎嫣然只覺得悶得有點透不過氣。從她認識鄒亦恒到現在，這個人一直都是自信又從容的，幾乎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的神情。讓鄒亦恒也陷入無路可走的困境中，她心裏的自責又重了一層。
安靜的屋子裏，突然響起一陣手機鈴聲，原來是葉碧華。黎嫣然接聽完電話，擡眼對鄒亦恒說：“真不好意思，我幹媽讓我回去，該吃團年飯了。”
“哦。”鄒亦恒從沈思裏回過神來，走到衣架旁就要取外套，“那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“不不，”黎嫣然連忙擺手，“我還是自己打車回去吧。”
……
此時，盛宇淩還在帝豪大廈29層的辦公室裏，面前攤開著一疊資料。
外面響起一陣敲門聲，他喊了一聲進來，江淑真推開門說：“盛總，莫先生到了。”
還沒等盛宇淩回答，莫易軒已經邁著大步走了進來。
江淑真站在門口迎接了一下，才帶上門出去。
莫易軒的視線跟隨著江淑真得背影，眼睛都直了，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，才回頭嘖嘖稱讚：“幾天不見，你從哪找來的這樣的尤物？”
盛宇淩從辦公桌後站起來，一邊往一旁的沙發走過去一邊淡然道：“是我爸安排在這裏的，我也不知道他從哪找來的。”
莫易軒一臉驚訝：“六叔竟然主動在你這頭狼身邊安排這樣的女人？真不敢相信……”
“你不是都看到了嗎？有什麽不敢相信的。”盛宇淩笑了一聲。
莫易軒也走到了沙發前，坐到他對面，雙手撐在膝上，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：“六叔不是一向最看不慣你胡來的嗎？”
“安排Jenny在這裏跟‘胡來’有什麽關系？你是不是對我有點誤解？”
莫易軒從鼻子裏嗤了一聲，笑道：“好好，不說這個了。今天叫我來有什麽事嗎？”
“確實有點事。”盛宇淩靠到沙發裏問：“你最近有沒有結交什麽新歡？”
“這個……有倒是有，怎麽了？”
“什麽人？”
“咳，鬧著玩的，也差不多快到分手的時候了。”
“那就盡快分了吧。我給你介紹一個人。”
莫易軒有些摸不著頭腦，疑惑的問：“你給我介紹一個人？為什麽？”
“這個人你肯定會感興趣。”盛宇淩坐起身，笑得意味深長。
“誰啊……”莫易軒問完之後，突然意識到什麽，一拍大腿像是恍然大悟，“難道，你是指……”
“對，就是她。”
“蘇……蘇婭？！”
盛宇淩不置可否，將剛才放在書桌上的那份資料遞給莫易軒：“我前幾天找人查了一下她的背景，都在這裏了。要不要追求，就看你敢不敢了。”
“什麽叫敢不敢？”莫易軒不以為然，接過那幾頁紙還沒有看一眼就說，“只要你告訴我怎麽樣才能找到她，上刀山下火海我也願意。你不知道，我從來都沒有對一個人產生過這種感覺，只要一想起她，想起她那種眼神，我就食不知味……”
盛宇淩瞥了他一眼，笑道：“行了，要表白對本人去表白吧。”
莫易軒這才低頭看手裏的那份資料，一邊看一邊喃喃說：“要是真的能夠追到蘇婭，別的女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看一眼了。”
只是看完兩行之後，他突然瞪大了眼，半張著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，很長時間都只盯著那幾張紙上的字，一行行看，像是忘記了周圍世界的存在。
207貌合神離的家宴
盛宇淩點了一支煙，煙霧籠罩在眼前，像輕紗一樣升騰而起。他淡然的看著對面的莫易軒，片刻之後，莫易軒額上似乎滲出了一層冷汗。
等他從那幾頁薄薄的紙張裏擡起頭，看著盛宇淩的眼中竟一片茫然。
“怎樣，決定了嗎？”
莫易軒的視線躲閃了一下，微張著嘴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盛宇淩彈了彈煙灰：“本來我也在猶豫，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。但是不告訴你，又好像有點對不起你。”
“不不，宇淩……”莫易軒捏著那幾頁紙的手明顯在用力，紙張都被他捏皺了，他頓了一會兒，才說，“謝謝你告訴我這些。雖然確實沒有想到，她的情況……這麽覆雜。”
“對了，還有一件事。”
“你說。”
“她現在有個男友。”
“什麽？！”
“別急，只是剛開始談而已。”盛宇淩笑笑，“對方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玩音樂的小子。我覺得，更適合那姑娘的人，是你。”
“你真的這樣覺得？”
“你也看到了蘇婭的情況。你覺得，一個窮小子能配得上她，能夠給她幸福嗎？而且更重要的是，必要的時候……那樣的人能夠保護得了她嗎？”
莫易軒定定望著盛宇淩，像是在反覆咀嚼著他這幾句話。
一會兒之後，他才說：“你說的……我想我明白了。”
“她的電話號碼，我寫在最後了。”盛宇淩指了指他手裏的那疊紙。
“嗯。”莫易軒點點頭，便起身告辭。
“那我不送了。”盛宇淩坐在沙發裏，深吸了一口煙，等莫易軒開門出去，才把剩下的半截煙頭摁在煙灰缸裏，出了一陣神。
辦公桌上的手機鈴聲響起來，盛宇淩走過去看了一眼，是岑華珊又來催了。他接通電話：“好的……已經完事了，馬上就回來。”
從辦公室出來，整棟大樓已經沒有幾個人還逗留在這裏，他一手拎著一只皮質公文包，將風衣外套搭在臂彎，緩慢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樓層裏顯得有些沈悶。
為了黎嫣然，為了把她留在身邊，他自己都有些不確定，所有的這些堅持，所做的這些決定，到底是對還是錯。原來人一旦真的陷入一段感情，會將理智全部擊潰，會把一切都拋諸腦後……
……
盛氏大宅的那棟石頭房子今天也籠罩在節日的喜慶氣氛中。盛宇淩那臺白色的車剛開進院子，岑華珊就從客廳的窗戶看到了，連忙裹上一條披肩迎了出來。
除夕對他們家來說，也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。往年，盛炳章就算再忙，在這一天也必然會推掉所有事務，及時回家。吃什麽都不重要，關鍵是和家人團聚在一起，享受並不多的天倫之樂。
盛宇淩下了車，見岑華珊站在門外，便緊趕兩步走上前：“媽，快進去吧，外面有風。”
“好。”岑華珊滿臉帶笑，拍拍他的背，兩人一起進了屋。
客廳裏，電視機打開著，只是並沒有人在看。盛炳章和盛宇軒正在談笑。
“爸，大哥。我回來了。”盛宇淩打了聲招呼，落了座。
“你們先聊著，我去看看梅姨的飯菜準備得怎樣。”岑華珊說完轉身又離開。
盛炳章看了一眼盛宇淩，像是有些不滿：“你現在是比我都還忙。”
盛宇淩沒有理會。
“婉瑩呢？”盛炳章又問，“怎麽還沒下樓啊？”
“哦，我去看看吧。”盛宇軒剛站起身，樓梯上有個輕輕柔柔的聲音傳來：“宇軒，我來了。”
盛宇淩往那邊看去，季婉瑩垂順的長發盤在腦後，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連衣裙，小腿光潔又修長，腳上穿著的，也是一雙喜慶的紅色高跟鞋，細細的鞋帶綁在腳踝間。
盛宇軒站在沙發前，望著那邊楞住了。
季婉瑩走下樓梯，像是有些不好意思。
岑華珊這時也回來了，笑道：“漂亮吧。是我讓她這麽穿的，平時婉瑩穿得太清淡了。今天過年，得熱鬧熱鬧。”
她自己今天的穿著，也很“熱鬧”。一身華麗的藏藍色綢緞旗袍，領口和袖口精致的刺繡隱隱閃著微光，頸間戴了一條光澤溫潤的珍珠項鏈，雍容又華貴。
盛宇軒附和著：“是，婉瑩，你今天這一身，很漂亮。”
季婉瑩微紅著臉，低聲道：“別取笑我了……”
“怎麽是取笑呢？不然你讓宇淩說說，是不是真的漂亮。”
聽見盛宇軒這樣說，盛宇淩也淡然一笑：“確實。”
季婉瑩擡眼看了看他，視線相交，卻像觸了火似的立刻轉到別處。盛宇淩也隱隱有些不自在。
自從上回那次簡短的談話之後，現在他和季婉瑩之間的關系，更加難以言說……
“媽，晚飯準備好了沒？我還真有點餓了。”盛宇淩清了清嗓子，轉移話題。
“好了好了，已經好了。”岑華珊連忙答。
“那大家都入席吧。”盛炳章最後發話。
一頓飯雖然看上去其樂融融，但大家似乎各有心事，吃得並不算太融洽。季婉瑩始終都沒怎麽擡頭，話也不多，客套得像個外人。
盛宇淩一直在想，上次，她似乎無意間透露出，和盛宇軒之間確實存在問題，卻又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問題。兩人從表面上看，雖然相敬如賓得過分，卻並不像有嫌隙的樣子。
飯後，盛炳章上樓時，讓盛宇淩一會兒去書房找他。
盛宇淩在樓下逗留了一會兒，和岑華珊、盛宇軒聊了幾句天，才起身上樓。
推開那兩扇厚重的紅木門，他看到盛炳章站在窗前。他雖然已年近六十，但身板仍顯得很硬朗，站在那兒身姿像松柏一樣挺拔。
盛宇淩走進書房問：“爸，您找我有什麽事？”
“坐吧。”
盛炳章轉過身。他才看到，父親手裏把玩著一根上了年頭的手杖，紅檀木杖身，厚厚的包漿，末端的鎏金圓頭雕刻著維多利亞時期的花紋。這是一件收藏品，盛炳章的愛物。
盛宇淩知道，只在心情十分煩躁時，他父親才會把玩起這件東西。
208你跟她，是不是還沒有斷
他走到沙發前坐下，盛炳章走過來，卻只是站在他身旁，審視了他片刻說：“我問你，你和那個黎嫣然，是不是還沒有斷掉？”
竟然是這件事。盛宇淩瞥了他父親一眼，冷冷道：“爸，這話怎麽說？”
“你是我兒子。我看著你長大的，你以為你能瞞得過我？”
“是江淑真告訴您的吧？看來，您還真打算在我身邊安個眼線啊？”
盛炳章瞪著眼：“跟她沒有關系。我想知道你的事，還用得著去問別人？那天嘉麗盛典的晚宴上，看你盯著那女孩的眼神，我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！”
盛宇淩深吸一口氣，壓制住火氣：“猜到了又怎樣？我跟什麽人交往，不用經過您同意吧？”
“你和別的人我無所謂。但是她，不行。”
“為什麽？”
“你在幹什麽別以為瞞得了別人，就能瞞過你父親！你說，之前把霍仲坤他們趕出嘉麗，是不是跟她有關系？還有為了保護那女孩，你竟然想出跟嘉彤假傳緋聞這一招。你為了她，還真夠上心的啊！”
“爸您猜錯了。我那樣做，都是為了公司。”
“為了嘉麗？那我讓你斷，為什麽斷不了？”盛炳章一臉不以為然，斜眼看著他，“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那個黎嫣然了？”
盛宇淩一言不發。
“我只告誡你。你最好是有個心理準備。”盛炳章指著他，聲色俱厲。
“什麽心理準備？”盛宇淩皺著眉問。
“我盛氏的大門，永遠不會對那種出身的女孩敞開！”
盛宇淩盯著盛炳章，眼底黑得像寒潭一般。良久，他才冷冷笑了一聲：“這就是您這一輩子做人的原則，爸？”
盛炳章楞住了，眉頭漸漸的越鎖越緊。
盛宇淩一臉淡漠，笑著說：“如果我偏不呢。如果她肚子裏，已經有了您的孫子呢？”
“你，你竟敢！”盛炳章渾身顫抖，氣得說不出話來。
“您能夠做得出來的事情，為什麽我就不能？告訴您，爸。我這一生絕對不會像媽那樣，忍氣吞聲的受制於您！”
他斜著眼，語氣裏顯而易見的嘲諷和憤怒讓盛炳章氣急。他怒睜著眼，猛地舉起了手裏的那根手杖，似乎想往這邊揮過來。盛宇淩一擡手，牢牢握住了手杖另一端。
兩人僵持著，盛炳章使了把勁，沒能從他手裏抽出來。盛宇淩慢慢站起身，其實從身量上看，他早已淩駕在了盛炳章之上，力氣自然也不在話下。
對峙了一陣，盛宇淩終於還是一把奪過那柄手杖，哐啷一聲扔在了地上，沒有再說一個字，轉身往外走去。
門口，他撞見了岑華珊，也一句話沒說，只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，便大步離開。
岑華珊緊緊裹著披肩，眼睛裏像是含著淚，神情閃爍。盛炳章沈沈嘆著氣，雙手撐在沙發靠背上，很久之後才喃喃自語道：“看來這一切……都是沖著我來的啊！”
盛宇淩幾步走下了樓梯，客廳裏只剩季婉瑩一個人。見他臉色難看，季婉瑩有些不明所以，站在沙發前睜大著眼看著他。
“一會跟媽說一聲，我先走了。”
季婉瑩茫然的點了點頭，見盛宇淩真的去拿外套，才反應過來追上來問：“今天除夕啊，你要去哪裏？”
盛宇淩回過頭，沈沈看了她一眼：“這個家，我是不想待了。你呢，你待得下去嗎？”
不知為什麽，聽到他這樣問，季婉瑩的眼圈一下紅了，眼淚在眼眶裏打轉，囁嚅著想說什麽又沒有出聲。
“怎麽了？”
安靜的客廳裏，突然有人問了一聲。盛宇淩擡眼，見是盛宇軒走了過來，站在季婉瑩身後。
季婉瑩連忙悄悄抹了抹眼淚，露出一點笑容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：“好，那你去吧。一會我告訴爸媽。”
盛宇軒隱隱皺了下眉頭。盛宇淩冷著臉，轉身摔門而出。
一走出屋子，外面空氣裏一絲絲的火藥氣味一下鉆進鼻子，遠遠的鞭炮聲此起彼伏。他快步走到車庫，把車開出來，只沈吟了一會兒便猛踩一下油門。白色的瑪莎拉蒂嗖的一聲開了出去。
……
黎嫣然從鄒亦恒家出來，一路上已經陸陸續續的響起了一陣接一陣的鞭炮聲。闔家團圓的日子，她卻一點也沒有喜悅的心情。
回到家，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。幹媽在廚房忙碌著，客廳裏坐著兩個人：駱暉和他父親。
葉碧華聽見有動靜，便從廚房出來向黎嫣然介紹了駱暉的父親。黎嫣然乖巧的喊了一聲：“駱叔叔。”
“駱叔叔”是個幹瘦的中年人，一身衣服像是有些年頭了，洗得發白。她小時候應該見過他幾回，卻一點印象都沒有。駱暉和他父親一點也不像，起碼那種畏縮和點頭哈腰的樣子，就完全不同。
說實話，黎嫣然對這位“駱叔叔”，不僅打從心裏喜歡不起來，而且還很排斥。她覺得他就像是一個憑空出現的人，突然要奪走自己的家人。現在她擔心的，只有一件事——幹媽會不會跟他覆合。
虛假的客套了幾句，黎嫣然像是終於得以逃離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間。站在屋子裏，靜下心來，她想了想。其實不管怎麽說，對葉碧華和駱暉來說，能一家團圓，怎麽的都算是件好事吧。
心裏有些莫名的煩躁，她本能的排斥那個人，卻又覺得這樣的想法很自私。
也許是因為一直都很清楚的明白一件事——駱暉的父母覆合的話，會讓她比現在看上去，更像是一個多餘的人。
多餘的人——想到這四個字，她突然茅塞頓開的覺悟了。那天葉碧華和她提這件事的時候，那種莫名的不悅，也是因為這種情緒吧。
漫無邊際的想著這些事，眼前突然虛晃了一下，一陣頭重腳輕，險些摔倒。
黎嫣然撫著額頭默默嘆了一聲。所有這些事，再加上之前和鄒亦恒的那番談話，讓她覺得，心裏的負擔真的太重太重……
209姐，不希望你淪落至此
“你這是怎麽了？”
聽到駱暉的聲音，她才擡起頭。駱暉站在門口，冷眼看著她。
“沒事，有點頭暈。”黎嫣然定定神，淡淡說。
“我不是說這個。”駱暉走進房間，眼底的神色讓她不明所以。
“那你是指什麽……”
“姐。我想問你一件事。”駱暉說著，在她面前半蹲下身。
黎嫣然坐在床邊，本來得仰起頭看他，現在他蹲下身，她可以略微低下頭，覺得脖子輕松不少。
“什麽事？”她問。
“我想知道，”駱暉的聲音聽上去很認真，猶疑著問，“你是不是……和你老板，那位盛總在一起？”
黎嫣然心裏驚了一下，劇烈的跳起來。下意識的想，看來那天那個電話，還是被他看到了……
“其實我早就猜到一點了。”駱暉壓低聲音，像是害怕被人聽到，“我本來是沒什麽意見的。我本來也覺得，只有那樣的人才配得上你。我本來真心想祝福的。可是……”
黎嫣然怔怔看著他，一向嬉皮笑臉沒正形的駱暉從來沒有這樣認真和誠懇過。
“可是，”他像是有些難以啟齒，頓了一會兒才接著說，“是我想法太簡單。姐，我不希望你淪落到這種地步，不希望你……”
“什麽？”黎嫣然有些不明所以。
駱暉慢慢從口袋裏掏出手機，翻出一個頁面遞到她面前：“昨天，我本來只是隨便看一下，結果看到這些。那個人和另一個很有名的模特在一起，就是最近的事。你應該知道的吧？”
“……”
“姐，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系，可在我心裏，你一直都是最美麗、最善良的……是我最親的姐姐。我不希望你去當別人的小三、情人啊！”駱暉說著，緊緊攥住雙拳，像是壓抑著激動的情緒，“明知道這樣，你為什麽還要和他糾纏在一起啊？”
黎嫣然沒有想到，這件事會讓駱暉這麽激動，她一時也解釋不清，支支吾吾著不知該怎麽說。
“你告訴我，他是不是用錢，用名、利強迫你了？”駱暉緊緊皺著眉頭，“要不然，怎麽解釋你突然爆紅？肯定是他在幕後捧你。所以你那天才會說那些話，什麽‘受之有愧’之類的。”
黎嫣然直搖頭：“不是，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這樣，你怎麽會這麽想……”
“不是？那是什麽？”駱暉沈著聲打斷她，又顫抖著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個東西，緊緊捏在手裏，“你告訴我，這是什麽。”
黎嫣然看到他手裏拿著的一個白色包裝盒，一下怔住了，全身像是被凍住了似的從頭涼到腳。
“避孕藥……”駱暉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，“你吃了多久了？”
黎嫣然的臉瞬間變得通紅，那是她不久前才新買的一盒，拆開後順手將包裝盒放在抽屜裏，忘了扔出去。她一把奪過駱暉手裏的盒子，咬咬牙：“我跟你說了多少遍，不要隨便翻我的東西！”
“我不翻，能發現這些事嗎？姐，我只想讓你知道，不要覺得在這個世界上，你沒有親人，就可以這樣作踐自己！”
“你，你說什麽……”
“我說，還有我啊，我會保護你的！”駱暉猛地站起身，一把抓住了她單薄的肩頭，“只要你說一聲，我會立刻去把那個欺負你的家夥，揍得他媽都認不出來！”
黎嫣然呆呆看著他，心裏五味雜陳。
房間外面似乎是幹媽在喊他倆吃飯的聲音。
黎嫣然擋開了駱暉的胳膊：“別瞎想了。沒有人欺負我，我也不需要誰保護。”
她語氣淡漠的說完，便起身往客廳走去。只留駱暉站在那兒，受到莫大打擊似的緊緊攥著拳。
電視裏回響著喜慶的音樂和歡聲笑語。吃團年飯時，四個人坐在不大的餐桌邊竟顯得有些擁擠。駱暉黑著臉一言不發。葉碧華像是看出了他有點不對勁，卻也沒問什麽。
飯後，黎嫣然主動承擔了收拾碗筷的任務，讓葉碧華和那位駱叔叔去看電視。
收拾餐桌的時候，她悄悄往客廳看了一眼。葉碧華和駱暉的父親雖然並排坐著，中間卻隔開了一段距離，兩人也顯得有些拘謹。駱暉坐在另一邊，埋頭盯著手機。
今天是除夕，舊歷年的最後一天。黎嫣然收拾著碗筷，突然想到，不知從哪兒看到過，有些地方會管一年的最後一天叫“大晦日”。
對她來說，今天還真是個大晦。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像山一樣壓在她心上，重得令人窒息。
一恍神，一只盤子突然從她手心滑落下去，“啪”的一聲摔碎了。
坐在那邊的駱暉像是被驚到了。葉碧華和那位駱叔叔也轉頭看著這邊。
黎嫣然連忙蹲下一片片去撿地上的碎片。
“沒關系，碎碎平安，碎碎平安。”駱叔叔抄著手，笑著說了句吉利話。
“嫣然哪，還是我來吧。”
看到葉碧華拿著掃帚蹣跚著走過來，她才把手裏的瓷片放進垃圾桶，退到一旁。
葉碧華將地上的碎片掃幹凈，見她還楞楞的站在旁邊，便說：“你也累了，去休息吧。”
黎嫣然點點頭，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間。
四周安靜下來，她這才發覺右手一陣鉆心的疼痛。擡起手一看，手心裏不知是什麽時候被劃了長長一道傷口，鮮血直流。
她看著手心的傷，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。
一陣手機鈴聲突然急促的響了起來。
黎嫣然心裏一驚，看了一眼手機：盛宇淩。
鈴聲像是在催促，她沒有猶豫太久便按下接聽，放到耳邊。
電話那頭，盛宇淩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：“有空嗎？能不能出來一趟，我在樓下的小花園。”
“我家的樓下嗎？”
“嗯。”
“好……你等一會兒。”
掛掉電話，黎嫣然拿起外套，急匆匆的編個理由和幹媽打了聲招呼，便一頭沖了出去。
210我帶你走吧
除夕夜，小區裏一個人影都看不到，只有一陣高過一陣的鞭炮聲。
小花園離得不遠，走了沒多久，她遠遠的就看到那臺熟悉的白色的車斜斜的停在路燈下，一個身材高大的人站在樹影裏，孑然一身，手裏的煙頭隱隱閃著微光。
盛宇淩似乎也一眼就看到了她，掐滅了煙，站在那兒等著她。
黎嫣然小跑幾步到他跟前，微微喘著氣。
“速度還挺快。”盛宇淩眼底似乎有些疲憊，臉上卻帶著一點笑意。
“掛了電話……我就直接下來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怎麽這個時候，你還出來……不用在家陪著家人嗎？”
“沒辦法。我想見你。”
黎嫣然眼裏含著淚，胸中那種無法言喻的情緒驀地湧起，像海潮一般侵襲而來。
她眨了眨眼，長長的睫毛溫柔的顫動著。盛宇淩突然一把攬過她肩頭，把她拉到懷裏緊緊擁住了她。
身後的一方天空中，不知是什麽地方在放煙火，各色煙花從樹木上方升騰到空中，綻開一片姹紫嫣紅，照亮了漸漸暗沈下來的夜空。
他寬厚的胸懷溫暖又舒適，雙臂像鐵鉗一樣有力，黎嫣然幾乎要被他抱起來，只好踮著腳尖，將還流著血的那只手伸得遠遠的。
一會兒之後，盛宇淩才註意到她右手的異樣。
“這是怎麽回事？”他抓著她的手腕問。
“剛才……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盤子，劃傷了。”
“怎麽這麽不小心。”
盛宇淩語氣很是擔憂，說完拉著她走到車旁，打開車門讓她坐進了副駕駛座，然後繞過車尾從另一邊上了車。
黎嫣然見他坐進車裏的時候，手裏拎著的，是之前見過的那只小藥箱。
盛宇淩在藥箱裏翻了一會兒，找出消毒水、棉球、紗布。
半空中的焰火還在繼續，火光照得車內一陣一陣亮了又暗。盛宇淩小心翼翼的替她處理著手心的那道傷，黎嫣然看著他時而被照亮，時而又輪廓分明的俊朗面龐，心裏漸漸的也安定了下來。
包紮紗布的時候，她喃喃問：“有一回，你也是這樣幫我處理腿上的傷，記得嗎？”
盛宇淩沒有擡頭，只答：“記得。”
“那回……你是不是看到什麽了？”黎嫣然想起那次穿的半長不長的裙子……不知為什麽竟然不假思索的問出了口。
盛宇淩擡眼看了看她，笑道：“粉色。”
她的臉驀地紅到了耳根，舉起手剛想拍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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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，是這樣的。這不是馬上過年了嘛。今年……”葉碧華吞吞吐吐的，話說了一半又停住了。
“今年怎麽？”黎嫣然放下筷子，不解的問。
“今年，我想……請他爸也來，大家一起過年。”
黎嫣然楞住了，視線從葉碧華臉上移到駱暉那邊，駱暉好像也是才知道這件事，一臉訝異。
“媽，你說什麽？”
“我說，今年叫你爸也來吃年夜飯。”
“真的？”駱暉張大著嘴，半天都沒合上。
“幹媽，你是說，你和叔叔……”
葉碧華打斷了她：“你別多心嫣然。這不是快過年了嗎。前兩天我碰巧遇到他，他一直一個人也怪可憐的，我才想……”
黎嫣然低下頭，下意識的拿起筷子又放下。這麽多年來，葉碧華一直都沒有和駱暉的父親有什麽來往過，現在突然說一起過年，她不知道為什麽，竟然覺得有些難以接受。
“嫣然？”
“哦，幹媽。”黎嫣然清了清嗓子，勉強笑了一聲，“你想讓叔叔來，那大家就一起過年吧，闔家團圓，沒有什麽不好的……”
“哎，有你這句話，幹媽就放心了。”
駱暉在一旁，一直沒怎麽說話。黎嫣然拿起筷子端起碗，也默默吃著飯。
飯後，駱暉呆了沒多久就回去了。她回到屋子裏，關上門，本想給盛宇淩回個電話，打開手機卻發現他早發來了一條消息：“不用回了”。
今年的春節來得比較晚，天氣又回暖得早，還沒到除夕，四處已經一派春光明媚。幹媽今年格外殷勤的準備著年貨，天天拉著駱暉四處采購。黎嫣然忙完公司的事，放假在家。
一直忙忙碌碌的，突然閑下來，她竟有些無所適從，不知該幹些什麽。
林沛兒和林姿一個去了海南，一個去了美國。而因為林雲飛的事，她也不敢去找蘇婭，害怕她又問起來。好不容易盼來的休假，竟然只能窩在家裏，哪兒也不能去，也沒有人陪，她心裏不禁空落落的覺得有些孤單。
盛宇淩這些天也沒有和她見面，只通過兩回電話，他在忙著處理公司的事情，馬上放長假，很多事都必須提前安排好。而且目前的境況……並不允許兩個人頻繁見面。黎嫣然心裏也很理解。
節前，只有一個人找過她——鄒亦恒。
其實在接到鄒亦恒的電話之前，她就猶豫過要不要單獨和他見上一面，談談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，只是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耽擱了。
所以當鄒亦恒打電話提出見面的時候，她很快就答應了。
今晚就是除夕夜，雖然道路兩邊早早懸掛上了燈籠和彩燈，四處洋溢著節日的喜慶，但街路上行人稀少了很多，不少商店也都提前關了門，倒是襯得那些姹紫嫣紅的裝飾有些寂寥。
黎嫣然坐在鄒亦恒的車的副駕駛位上，望著車窗外一直在發呆。
鄒亦恒看了她一眼，笑著問：“在想什麽？”
黎嫣然回神過來，連忙將視線轉回到車內：“沒有……沒想什麽。”
“一會去我家吧。這個時間，餐廳咖啡館什麽的也都閉店了。”
“啊？不太好吧……”
“放心嫣然。只是找個方便的地方和你談談而已。”
鄒亦恒笑得坦率。黎嫣然只得點點頭。片刻之後她問：“對了鄒先生，你不用和家人團聚嗎？過年也就你一個人啊？”
“我的家人都在美國，他們不怎麽習慣過春節。而且，我也太忙。”
“那你不會孤單嗎？”
“那倒不會，有時候我也很需要一個人獨處的時間。”
黎嫣然哦了一聲，笑了笑。鄒亦恒側過頭，身旁的女孩淺淺笑著的側臉竟讓他心裏莫名觸動了一下。
喜歡獨處是真的。但有時，他也會生出想有一個人陪的想法。
車很快到了鄒亦恒住的那棟高檔公寓樓下。下了車，黎嫣然熟門熟路的跟鄒亦恒上了樓，有一陣子沒有來這裏了，一進屋，一切都和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模一樣，毫無二致。
下午的陽光明媚的照亮著寬敞的客廳，鄒亦恒去倒水。黎嫣然走到那架鋼琴邊，見琴蓋打開著，便隨意按了幾個琴鍵。
“昨天，盛先生來找我談過了。”
聽到這句話，黎嫣然猛地擡起頭。鄒亦恒端著水杯站在對面，神色倒是挺淡然。
“哦……”她接過玻璃杯，臉色有些發白，“那，他是怎麽和你說的？”
鄒亦恒招呼她坐到茶幾前，才問：“你知道我想和你簽約的事吧？”
黎嫣然點點頭：“嗯，那天你們商量的事，盛總他也跟我說過。我大致也知道你們那天都談了些什麽。”
“是這樣的。盛先生說，他願意私下和解，賠償多少他都認。但是想和你簽約，就免談了。”
黎嫣然低著頭，撥了一下額角垂下來的頭發：“他和我也是這麽說來的。我本來想勸他再考慮考慮，可是……”頓了一下，她才接著說，“真對不起，我知道說多少抱歉都於事無補。事情都是因我而起，我卻什麽也做不了。”
206表明心跡，只差一步
鄒亦恒轉了轉手裏的杯子，清亮的水在光線下流轉著光芒。
“嫣然……你受制於他，不單單是因為和嘉麗的那份合同吧？”
黎嫣然怔了一下，只聽鄒亦恒聲音有些冷漠的說：“還因為……感情，是不是？你根本不想離開他，是不是？”
鄒亦恒如此直接的說出了她心底的想法，黎嫣然臉上驀地一陣通紅，她低著頭，半天才囁嚅著說：“對不起……我，我……”
“為什麽要說對不起？你該想想你自己。以後別後悔，覺得對不住自己就好。”
一陣沈默。她面對著大大的落地窗，低垂著眼簾。鄒亦恒看不清她的表情，只看到垂下來的烏黑發絲，發梢在陽光下幾乎是半透明的。
鄒亦恒的話雖然沒有明確指出來什麽，其實一點情面都沒有留。黎嫣然知道他所謂的“後悔”，暗指盛宇淩和李嘉彤那些緋聞。但她沒有就這個問題談下去，只問：“林雲飛呢？這些天他怎麽樣？”
鄒亦恒嘆了一聲：“他也很消沈。不僅僅是因為出道的事。”
“嗯？”
“還因為他大概也明白……這件事，我沒法替他討回公道。”
黎嫣然轉過頭，一臉訝異的看著鄒亦恒。
“嘉麗那邊不同意你參與發片，那麽這基本就是一個死局了。”鄒亦恒喝了一口水，聲音裏帶著點鼻音，“我不會真的去起訴的。”
“為什麽？”黎嫣然不解。之前盛宇淩告訴她這一點時，她心裏還有些犯嘀咕，但現在連鄒亦恒都親口承認。
“那天，他也是這樣說……”她低聲說。
鄒亦恒黯然笑道：“你是說盛宇淩？他倒是看得挺明白。看來我拿“起訴侵權”來威脅他，是一點作用都沒起到。”
“為什麽你不會起訴嘉麗？”
“因為，我不想讓你身處風口浪尖，嫣然。”鄒亦恒一字一句的說。
黎嫣然全身一僵，不知該說什麽好，也不敢看鄒亦恒，只望著別處一陣無措。
他這句話，到底想傳達什麽呢……她像是懂，卻又，不敢確定。
鄒亦恒盯著她，不動聲色，心裏似乎有抑制不住的情緒在洶湧。此情此境，離表明心跡，只剩一步。
如果往前邁一步，面臨的將會是什麽……也許可以成功，將她從盛宇淩手中搶過來。但只激動了一秒，鄒亦恒內心就無比清晰的認識到，失敗的幾率更大吧。
靜了一會，他還是打了退堂鼓，淡淡說：“你和雲飛都是我想推的歌手，因為這件事把你們倆都卷進漩渦，得不償失。”
黎嫣然不知為什麽松了一口氣，低聲道：“那麽，你打算怎麽辦呢，就這樣等著嗎？”
“對。”鄒亦恒低頭看著杯子裏的水，“等風頭過了，再看看是什麽情況吧。”
“可是錯失了這個大好的時機，不可惜嗎……”
“這也是沒辦法的事。”鄒亦恒眼裏是少見的無奈。
黎嫣然只覺得悶得有點透不過氣。從她認識鄒亦恒到現在，這個人一直都是自信又從容的，幾乎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的神情。讓鄒亦恒也陷入無路可走的困境中，她心裏的自責又重了一層。
安靜的屋子裏，突然響起一陣手機鈴聲，原來是葉碧華。黎嫣然接聽完電話，擡眼對鄒亦恒說：“真不好意思，我幹媽讓我回去，該吃團年飯了。”
“哦。”鄒亦恒從沈思裏回過神來，走到衣架旁就要取外套，“那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“不不，”黎嫣然連忙擺手，“我還是自己打車回去吧。”
……
此時，盛宇淩還在帝豪大廈29層的辦公室裏，面前攤開著一疊資料。
外面響起一陣敲門聲，他喊了一聲進來，江淑真推開門說：“盛總，莫先生到了。”
還沒等盛宇淩回答，莫易軒已經邁著大步走了進來。
江淑真站在門口迎接了一下，才帶上門出去。
莫易軒的視線跟隨著江淑真得背影，眼睛都直了，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，才回頭嘖嘖稱讚：“幾天不見，你從哪找來的這樣的尤物？”
盛宇淩從辦公桌後站起來，一邊往一旁的沙發走過去一邊淡然道：“是我爸安排在這裏的，我也不知道他從哪找來的。”
莫易軒一臉驚訝：“六叔竟然主動在你這頭狼身邊安排這樣的女人？真不敢相信……”
“你不是都看到了嗎？有什麽不敢相信的。”盛宇淩笑了一聲。
莫易軒也走到了沙發前，坐到他對面，雙手撐在膝上，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：“六叔不是一向最看不慣你胡來的嗎？”
“安排Jenny在這裏跟‘胡來’有什麽關系？你是不是對我有點誤解？”
莫易軒從鼻子裏嗤了一聲，笑道：“好好，不說這個了。今天叫我來有什麽事嗎？”
“確實有點事。”盛宇淩靠到沙發裏問：“你最近有沒有結交什麽新歡？”
“這個……有倒是有，怎麽了？”
“什麽人？”
“咳，鬧著玩的，也差不多快到分手的時候了。”
“那就盡快分了吧。我給你介紹一個人。”
莫易軒有些摸不著頭腦，疑惑的問：“你給我介紹一個人？為什麽？”
“這個人你肯定會感興趣。”盛宇淩坐起身，笑得意味深長。
“誰啊……”莫易軒問完之後，突然意識到什麽，一拍大腿像是恍然大悟，“難道，你是指……”
“對，就是她。”
“蘇……蘇婭？！”
盛宇淩不置可否，將剛才放在書桌上的那份資料遞給莫易軒：“我前幾天找人查了一下她的背景，都在這裏了。要不要追求，就看你敢不敢了。”
“什麽叫敢不敢？”莫易軒不以為然，接過那幾頁紙還沒有看一眼就說，“只要你告訴我怎麽樣才能找到她，上刀山下火海我也願意。你不知道，我從來都沒有對一個人產生過這種感覺，只要一想起她，想起她那種眼神，我就食不知味……”
盛宇淩瞥了他一眼，笑道：“行了，要表白對本人去表白吧。”
莫易軒這才低頭看手裏的那份資料，一邊看一邊喃喃說：“要是真的能夠追到蘇婭，別的女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看一眼了。”
只是看完兩行之後，他突然瞪大了眼，半張著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，很長時間都只盯著那幾張紙上的字，一行行看，像是忘記了周圍世界的存在。
207貌合神離的家宴
盛宇淩點了一支煙，煙霧籠罩在眼前，像輕紗一樣升騰而起。他淡然的看著對面的莫易軒，片刻之後，莫易軒額上似乎滲出了一層冷汗。
等他從那幾頁薄薄的紙張裏擡起頭，看著盛宇淩的眼中竟一片茫然。
“怎樣，決定了嗎？”
莫易軒的視線躲閃了一下，微張著嘴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盛宇淩彈了彈煙灰：“本來我也在猶豫，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。但是不告訴你，又好像有點對不起你。”
“不不，宇淩……”莫易軒捏著那幾頁紙的手明顯在用力，紙張都被他捏皺了，他頓了一會兒，才說，“謝謝你告訴我這些。雖然確實沒有想到，她的情況……這麽覆雜。”
“對了，還有一件事。”
“你說。”
“她現在有個男友。”
“什麽？！”
“別急，只是剛開始談而已。”盛宇淩笑笑，“對方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玩音樂的小子。我覺得，更適合那姑娘的人，是你。”
“你真的這樣覺得？”
“你也看到了蘇婭的情況。你覺得，一個窮小子能配得上她，能夠給她幸福嗎？而且更重要的是，必要的時候……那樣的人能夠保護得了她嗎？”
莫易軒定定望著盛宇淩，像是在反覆咀嚼著他這幾句話。
一會兒之後，他才說：“你說的……我想我明白了。”
“她的電話號碼，我寫在最後了。”盛宇淩指了指他手裏的那疊紙。
“嗯。”莫易軒點點頭，便起身告辭。
“那我不送了。”盛宇淩坐在沙發裏，深吸了一口煙，等莫易軒開門出去，才把剩下的半截煙頭摁在煙灰缸裏，出了一陣神。
辦公桌上的手機鈴聲響起來，盛宇淩走過去看了一眼，是岑華珊又來催了。他接通電話：“好的……已經完事了，馬上就回來。”
從辦公室出來，整棟大樓已經沒有幾個人還逗留在這裏，他一手拎著一只皮質公文包，將風衣外套搭在臂彎，緩慢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樓層裏顯得有些沈悶。
為了黎嫣然，為了把她留在身邊，他自己都有些不確定，所有的這些堅持，所做的這些決定，到底是對還是錯。原來人一旦真的陷入一段感情，會將理智全部擊潰，會把一切都拋諸腦後……
……
盛氏大宅的那棟石頭房子今天也籠罩在節日的喜慶氣氛中。盛宇淩那臺白色的車剛開進院子，岑華珊就從客廳的窗戶看到了，連忙裹上一條披肩迎了出來。
除夕對他們家來說，也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。往年，盛炳章就算再忙，在這一天也必然會推掉所有事務，及時回家。吃什麽都不重要，關鍵是和家人團聚在一起，享受並不多的天倫之樂。
盛宇淩下了車，見岑華珊站在門外，便緊趕兩步走上前：“媽，快進去吧，外面有風。”
“好。”岑華珊滿臉帶笑，拍拍他的背，兩人一起進了屋。
客廳裏，電視機打開著，只是並沒有人在看。盛炳章和盛宇軒正在談笑。
“爸，大哥。我回來了。”盛宇淩打了聲招呼，落了座。
“你們先聊著，我去看看梅姨的飯菜準備得怎樣。”岑華珊說完轉身又離開。
盛炳章看了一眼盛宇淩，像是有些不滿：“你現在是比我都還忙。”
盛宇淩沒有理會。
“婉瑩呢？”盛炳章又問，“怎麽還沒下樓啊？”
“哦，我去看看吧。”盛宇軒剛站起身，樓梯上有個輕輕柔柔的聲音傳來：“宇軒，我來了。”
盛宇淩往那邊看去，季婉瑩垂順的長發盤在腦後，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連衣裙，小腿光潔又修長，腳上穿著的，也是一雙喜慶的紅色高跟鞋，細細的鞋帶綁在腳踝間。
盛宇軒站在沙發前，望著那邊楞住了。
季婉瑩走下樓梯，像是有些不好意思。
岑華珊這時也回來了，笑道：“漂亮吧。是我讓她這麽穿的，平時婉瑩穿得太清淡了。今天過年，得熱鬧熱鬧。”
她自己今天的穿著，也很“熱鬧”。一身華麗的藏藍色綢緞旗袍，領口和袖口精致的刺繡隱隱閃著微光，頸間戴了一條光澤溫潤的珍珠項鏈，雍容又華貴。
盛宇軒附和著：“是，婉瑩，你今天這一身，很漂亮。”
季婉瑩微紅著臉，低聲道：“別取笑我了……”
“怎麽是取笑呢？不然你讓宇淩說說，是不是真的漂亮。”
聽見盛宇軒這樣說，盛宇淩也淡然一笑：“確實。”
季婉瑩擡眼看了看他，視線相交，卻像觸了火似的立刻轉到別處。盛宇淩也隱隱有些不自在。
自從上回那次簡短的談話之後，現在他和季婉瑩之間的關系，更加難以言說……
“媽，晚飯準備好了沒？我還真有點餓了。”盛宇淩清了清嗓子，轉移話題。
“好了好了，已經好了。”岑華珊連忙答。
“那大家都入席吧。”盛炳章最後發話。
一頓飯雖然看上去其樂融融，但大家似乎各有心事，吃得並不算太融洽。季婉瑩始終都沒怎麽擡頭，話也不多，客套得像個外人。
盛宇淩一直在想，上次，她似乎無意間透露出，和盛宇軒之間確實存在問題，卻又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問題。兩人從表面上看，雖然相敬如賓得過分，卻並不像有嫌隙的樣子。
飯後，盛炳章上樓時，讓盛宇淩一會兒去書房找他。
盛宇淩在樓下逗留了一會兒，和岑華珊、盛宇軒聊了幾句天，才起身上樓。
推開那兩扇厚重的紅木門，他看到盛炳章站在窗前。他雖然已年近六十，但身板仍顯得很硬朗，站在那兒身姿像松柏一樣挺拔。
盛宇淩走進書房問：“爸，您找我有什麽事？”
“坐吧。”
盛炳章轉過身。他才看到，父親手裏把玩著一根上了年頭的手杖，紅檀木杖身，厚厚的包漿，末端的鎏金圓頭雕刻著維多利亞時期的花紋。這是一件收藏品，盛炳章的愛物。
盛宇淩知道，只在心情十分煩躁時，他父親才會把玩起這件東西。
208你跟她，是不是還沒有斷
他走到沙發前坐下，盛炳章走過來，卻只是站在他身旁，審視了他片刻說：“我問你，你和那個黎嫣然，是不是還沒有斷掉？”
竟然是這件事。盛宇淩瞥了他父親一眼，冷冷道：“爸，這話怎麽說？”
“你是我兒子。我看著你長大的，你以為你能瞞得過我？”
“是江淑真告訴您的吧？看來，您還真打算在我身邊安個眼線啊？”
盛炳章瞪著眼：“跟她沒有關系。我想知道你的事，還用得著去問別人？那天嘉麗盛典的晚宴上，看你盯著那女孩的眼神，我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！”
盛宇淩深吸一口氣，壓制住火氣：“猜到了又怎樣？我跟什麽人交往，不用經過您同意吧？”
“你和別的人我無所謂。但是她，不行。”
“為什麽？”
“你在幹什麽別以為瞞得了別人，就能瞞過你父親！你說，之前把霍仲坤他們趕出嘉麗，是不是跟她有關系？還有為了保護那女孩，你竟然想出跟嘉彤假傳緋聞這一招。你為了她，還真夠上心的啊！”
“爸您猜錯了。我那樣做，都是為了公司。”
“為了嘉麗？那我讓你斷，為什麽斷不了？”盛炳章一臉不以為然，斜眼看著他，“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那個黎嫣然了？”
盛宇淩一言不發。
“我只告誡你。你最好是有個心理準備。”盛炳章指著他，聲色俱厲。
“什麽心理準備？”盛宇淩皺著眉問。
“我盛氏的大門，永遠不會對那種出身的女孩敞開！”
盛宇淩盯著盛炳章，眼底黑得像寒潭一般。良久，他才冷冷笑了一聲：“這就是您這一輩子做人的原則，爸？”
盛炳章楞住了，眉頭漸漸的越鎖越緊。
盛宇淩一臉淡漠，笑著說：“如果我偏不呢。如果她肚子裏，已經有了您的孫子呢？”
“你，你竟敢！”盛炳章渾身顫抖，氣得說不出話來。
“您能夠做得出來的事情，為什麽我就不能？告訴您，爸。我這一生絕對不會像媽那樣，忍氣吞聲的受制於您！”
他斜著眼，語氣裏顯而易見的嘲諷和憤怒讓盛炳章氣急。他怒睜著眼，猛地舉起了手裏的那根手杖，似乎想往這邊揮過來。盛宇淩一擡手，牢牢握住了手杖另一端。
兩人僵持著，盛炳章使了把勁，沒能從他手裏抽出來。盛宇淩慢慢站起身，其實從身量上看，他早已淩駕在了盛炳章之上，力氣自然也不在話下。
對峙了一陣，盛宇淩終於還是一把奪過那柄手杖，哐啷一聲扔在了地上，沒有再說一個字，轉身往外走去。
門口，他撞見了岑華珊，也一句話沒說，只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，便大步離開。
岑華珊緊緊裹著披肩，眼睛裏像是含著淚，神情閃爍。盛炳章沈沈嘆著氣，雙手撐在沙發靠背上，很久之後才喃喃自語道：“看來這一切……都是沖著我來的啊！”
盛宇淩幾步走下了樓梯，客廳裏只剩季婉瑩一個人。見他臉色難看，季婉瑩有些不明所以，站在沙發前睜大著眼看著他。
“一會跟媽說一聲，我先走了。”
季婉瑩茫然的點了點頭，見盛宇淩真的去拿外套，才反應過來追上來問：“今天除夕啊，你要去哪裏？”
盛宇淩回過頭，沈沈看了她一眼：“這個家，我是不想待了。你呢，你待得下去嗎？”
不知為什麽，聽到他這樣問，季婉瑩的眼圈一下紅了，眼淚在眼眶裏打轉，囁嚅著想說什麽又沒有出聲。
“怎麽了？”
安靜的客廳裏，突然有人問了一聲。盛宇淩擡眼，見是盛宇軒走了過來，站在季婉瑩身後。
季婉瑩連忙悄悄抹了抹眼淚，露出一點笑容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：“好，那你去吧。一會我告訴爸媽。”
盛宇軒隱隱皺了下眉頭。盛宇淩冷著臉，轉身摔門而出。
一走出屋子，外面空氣裏一絲絲的火藥氣味一下鉆進鼻子，遠遠的鞭炮聲此起彼伏。他快步走到車庫，把車開出來，只沈吟了一會兒便猛踩一下油門。白色的瑪莎拉蒂嗖的一聲開了出去。
……
黎嫣然從鄒亦恒家出來，一路上已經陸陸續續的響起了一陣接一陣的鞭炮聲。闔家團圓的日子，她卻一點也沒有喜悅的心情。
回到家，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。幹媽在廚房忙碌著，客廳裏坐著兩個人：駱暉和他父親。
葉碧華聽見有動靜，便從廚房出來向黎嫣然介紹了駱暉的父親。黎嫣然乖巧的喊了一聲：“駱叔叔。”
“駱叔叔”是個幹瘦的中年人，一身衣服像是有些年頭了，洗得發白。她小時候應該見過他幾回，卻一點印象都沒有。駱暉和他父親一點也不像，起碼那種畏縮和點頭哈腰的樣子，就完全不同。
說實話，黎嫣然對這位“駱叔叔”，不僅打從心裏喜歡不起來，而且還很排斥。她覺得他就像是一個憑空出現的人，突然要奪走自己的家人。現在她擔心的，只有一件事——幹媽會不會跟他覆合。
虛假的客套了幾句，黎嫣然像是終於得以逃離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間。站在屋子裏，靜下心來，她想了想。其實不管怎麽說，對葉碧華和駱暉來說，能一家團圓，怎麽的都算是件好事吧。
心裏有些莫名的煩躁，她本能的排斥那個人，卻又覺得這樣的想法很自私。
也許是因為一直都很清楚的明白一件事——駱暉的父母覆合的話，會讓她比現在看上去，更像是一個多餘的人。
多餘的人——想到這四個字，她突然茅塞頓開的覺悟了。那天葉碧華和她提這件事的時候，那種莫名的不悅，也是因為這種情緒吧。
漫無邊際的想著這些事，眼前突然虛晃了一下，一陣頭重腳輕，險些摔倒。
黎嫣然撫著額頭默默嘆了一聲。所有這些事，再加上之前和鄒亦恒的那番談話，讓她覺得，心裏的負擔真的太重太重……
209姐，不希望你淪落至此
“你這是怎麽了？”
聽到駱暉的聲音，她才擡起頭。駱暉站在門口，冷眼看著她。
“沒事，有點頭暈。”黎嫣然定定神，淡淡說。
“我不是說這個。”駱暉走進房間，眼底的神色讓她不明所以。
“那你是指什麽……”
“姐。我想問你一件事。”駱暉說著，在她面前半蹲下身。
黎嫣然坐在床邊，本來得仰起頭看他，現在他蹲下身，她可以略微低下頭，覺得脖子輕松不少。
“什麽事？”她問。
“我想知道，”駱暉的聲音聽上去很認真，猶疑著問，“你是不是……和你老板，那位盛總在一起？”
黎嫣然心裏驚了一下，劇烈的跳起來。下意識的想，看來那天那個電話，還是被他看到了……
“其實我早就猜到一點了。”駱暉壓低聲音，像是害怕被人聽到，“我本來是沒什麽意見的。我本來也覺得，只有那樣的人才配得上你。我本來真心想祝福的。可是……”
黎嫣然怔怔看著他，一向嬉皮笑臉沒正形的駱暉從來沒有這樣認真和誠懇過。
“可是，”他像是有些難以啟齒，頓了一會兒才接著說，“是我想法太簡單。姐，我不希望你淪落到這種地步，不希望你……”
“什麽？”黎嫣然有些不明所以。
駱暉慢慢從口袋裏掏出手機，翻出一個頁面遞到她面前：“昨天，我本來只是隨便看一下，結果看到這些。那個人和另一個很有名的模特在一起，就是最近的事。你應該知道的吧？”
“……”
“姐，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系，可在我心裏，你一直都是最美麗、最善良的……是我最親的姐姐。我不希望你去當別人的小三、情人啊！”駱暉說著，緊緊攥住雙拳，像是壓抑著激動的情緒，“明知道這樣，你為什麽還要和他糾纏在一起啊？”
黎嫣然沒有想到，這件事會讓駱暉這麽激動，她一時也解釋不清，支支吾吾著不知該怎麽說。
“你告訴我，他是不是用錢，用名、利強迫你了？”駱暉緊緊皺著眉頭，“要不然，怎麽解釋你突然爆紅？肯定是他在幕後捧你。所以你那天才會說那些話，什麽‘受之有愧’之類的。”
黎嫣然直搖頭：“不是，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這樣，你怎麽會這麽想……”
“不是？那是什麽？”駱暉沈著聲打斷她，又顫抖著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個東西，緊緊捏在手裏，“你告訴我，這是什麽。”
黎嫣然看到他手裏拿著的一個白色包裝盒，一下怔住了，全身像是被凍住了似的從頭涼到腳。
“避孕藥……”駱暉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，“你吃了多久了？”
黎嫣然的臉瞬間變得通紅，那是她不久前才新買的一盒，拆開後順手將包裝盒放在抽屜裏，忘了扔出去。她一把奪過駱暉手裏的盒子，咬咬牙：“我跟你說了多少遍，不要隨便翻我的東西！”
“我不翻，能發現這些事嗎？姐，我只想讓你知道，不要覺得在這個世界上，你沒有親人，就可以這樣作踐自己！”
“你，你說什麽……”
“我說，還有我啊，我會保護你的！”駱暉猛地站起身，一把抓住了她單薄的肩頭，“只要你說一聲，我會立刻去把那個欺負你的家夥，揍得他媽都認不出來！”
黎嫣然呆呆看著他，心裏五味雜陳。
房間外面似乎是幹媽在喊他倆吃飯的聲音。
黎嫣然擋開了駱暉的胳膊：“別瞎想了。沒有人欺負我，我也不需要誰保護。”
她語氣淡漠的說完，便起身往客廳走去。只留駱暉站在那兒，受到莫大打擊似的緊緊攥著拳。
電視裏回響著喜慶的音樂和歡聲笑語。吃團年飯時，四個人坐在不大的餐桌邊竟顯得有些擁擠。駱暉黑著臉一言不發。葉碧華像是看出了他有點不對勁，卻也沒問什麽。
飯後，黎嫣然主動承擔了收拾碗筷的任務，讓葉碧華和那位駱叔叔去看電視。
收拾餐桌的時候，她悄悄往客廳看了一眼。葉碧華和駱暉的父親雖然並排坐著，中間卻隔開了一段距離，兩人也顯得有些拘謹。駱暉坐在另一邊，埋頭盯著手機。
今天是除夕，舊歷年的最後一天。黎嫣然收拾著碗筷，突然想到，不知從哪兒看到過，有些地方會管一年的最後一天叫“大晦日”。
對她來說，今天還真是個大晦。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像山一樣壓在她心上，重得令人窒息。
一恍神，一只盤子突然從她手心滑落下去，“啪”的一聲摔碎了。
坐在那邊的駱暉像是被驚到了。葉碧華和那位駱叔叔也轉頭看著這邊。
黎嫣然連忙蹲下一片片去撿地上的碎片。
“沒關系，碎碎平安，碎碎平安。”駱叔叔抄著手，笑著說了句吉利話。
“嫣然哪，還是我來吧。”
看到葉碧華拿著掃帚蹣跚著走過來，她才把手裏的瓷片放進垃圾桶，退到一旁。
葉碧華將地上的碎片掃幹凈，見她還楞楞的站在旁邊，便說：“你也累了，去休息吧。”
黎嫣然點點頭，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間。
四周安靜下來，她這才發覺右手一陣鉆心的疼痛。擡起手一看，手心裏不知是什麽時候被劃了長長一道傷口，鮮血直流。
她看著手心的傷，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。
一陣手機鈴聲突然急促的響了起來。
黎嫣然心裏一驚，看了一眼手機：盛宇淩。
鈴聲像是在催促，她沒有猶豫太久便按下接聽，放到耳邊。
電話那頭，盛宇淩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：“有空嗎？能不能出來一趟，我在樓下的小花園。”
“我家的樓下嗎？”
“嗯。”
“好……你等一會兒。”
掛掉電話，黎嫣然拿起外套，急匆匆的編個理由和幹媽打了聲招呼，便一頭沖了出去。
210我帶你走吧
除夕夜，小區裏一個人影都看不到，只有一陣高過一陣的鞭炮聲。
小花園離得不遠，走了沒多久，她遠遠的就看到那臺熟悉的白色的車斜斜的停在路燈下，一個身材高大的人站在樹影裏，孑然一身，手裏的煙頭隱隱閃著微光。
盛宇淩似乎也一眼就看到了她，掐滅了煙，站在那兒等著她。
黎嫣然小跑幾步到他跟前，微微喘著氣。
“速度還挺快。”盛宇淩眼底似乎有些疲憊，臉上卻帶著一點笑意。
“掛了電話……我就直接下來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怎麽這個時候，你還出來……不用在家陪著家人嗎？”
“沒辦法。我想見你。”
黎嫣然眼裏含著淚，胸中那種無法言喻的情緒驀地湧起，像海潮一般侵襲而來。
她眨了眨眼，長長的睫毛溫柔的顫動著。盛宇淩突然一把攬過她肩頭，把她拉到懷裏緊緊擁住了她。
身後的一方天空中，不知是什麽地方在放煙火，各色煙花從樹木上方升騰到空中，綻開一片姹紫嫣紅，照亮了漸漸暗沈下來的夜空。
他寬厚的胸懷溫暖又舒適，雙臂像鐵鉗一樣有力，黎嫣然幾乎要被他抱起來，只好踮著腳尖，將還流著血的那只手伸得遠遠的。
一會兒之後，盛宇淩才註意到她右手的異樣。
“這是怎麽回事？”他抓著她的手腕問。
“剛才……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盤子，劃傷了。”
“怎麽這麽不小心。”
盛宇淩語氣很是擔憂，說完拉著她走到車旁，打開車門讓她坐進了副駕駛座，然後繞過車尾從另一邊上了車。
黎嫣然見他坐進車裏的時候，手裏拎著的，是之前見過的那只小藥箱。
盛宇淩在藥箱裏翻了一會兒，找出消毒水、棉球、紗布。
半空中的焰火還在繼續，火光照得車內一陣一陣亮了又暗。盛宇淩小心翼翼的替她處理著手心的那道傷，黎嫣然看著他時而被照亮，時而又輪廓分明的俊朗面龐，心裏漸漸的也安定了下來。
包紮紗布的時候，她喃喃問：“有一回，你也是這樣幫我處理腿上的傷，記得嗎？”
盛宇淩沒有擡頭，只答：“記得。”
“那回……你是不是看到什麽了？”黎嫣然想起那次穿的半長不長的裙子……不知為什麽竟然不假思索的問出了口。
盛宇淩擡眼看了看她，笑道：“粉色。”
她的臉驀地紅到了耳根，舉起手剛想拍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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